卜繁裕的百味人生

20181212 卜繁裕的百味人生 (50) 聖誕禮物 ~~ 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 ~~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  聖誕夜，窗外傳來報佳音的歌聲。翁新平聽到臥室門外發出聲響，翁新平沒想太多，翻身繼續睡。 16 歲，翁新平考上了第一志願，進入了男校讀書。在全班都是 PR98 的班級裡，翁新平馬上就被比下去，平時就已經沉默的他，更安靜了。每天，他早起上學、放學後去家教班補習，回到家，都已經是快 11 點了。他花了更多時間在學業上，一個學期過去，總算穩定在班上的前三分之一。 總和來說，翁新平是個認真、穩定、內斂的孩子。也就是班級裡的 B 咖，既不是風頭人物，更不是問題學生，能把交辦的課業做完、做好，但不會是頂尖、上台受獎的那個人。所有人都對翁新平放心，在老師和家長的眼中。 翁媽媽喜歡這樣的狀態，孩子不是人中翹楚，但總是排在前段。唯一，煩惱的就是翁新平太乖了， 「怎麼沒看見他交女友，」這是翁媽媽說不出口的疑問。不過，很快的，翁媽媽就放心了。因為就在翁新平升上高二以後，翁媽媽在床墊下發現了少女美妝雜誌以及女偶像寫真。雖然，翁新平一直沒有帶女友回家。 考上大學後，翁新平課業重，理所當然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住，偶爾，翁媽媽會到兒子的住處幫忙打掃。這天，事有湊巧，翁媽媽意外看到一個女生走出翁新平的小套房。翁媽媽心下轉念，除了側身避開，也取消原本來清掃的計畫，翁媽媽等女孩子出了大樓，消失在街頭，才踏著開心的腳步離開。翁媽媽發現了寶藏，一回家便跟翁爸爸說個不停。 「感覺跟新平很登對，我們兒子長大了。」 翁爸爸聽著老婆的叨絮，只是笑著點了點頭。 「爸，有什麼事。」 「你媽發現，你有女朋友了。」 「我知道，那天出門的時候被她撞見了。」 「嗯，好好讀書。」翁爸爸伸出左手，將翁新平放在桌上的皮夾拿過來。右手，從口袋掏出一疊紙鈔，塞入。不擅言詞的翁爸爸，只想得到用這種方式表達關心。 翁新平不再讓母親幫忙收拾房間，但翁媽媽還是會假藉送吃的名義過去坐坐。每次回家，翁媽媽會向翁爸爸報告新發現。例如，發現有毛巾上隱約的唇膏印、破掉的絲襪棄置垃圾桶裡。但漸漸的，翁媽媽似乎對找出兒子女友的行動失去動力，越來越懶得去找兒子。 現在的翁媽媽， 多數時間，都泡在圖書館，上網找有興

20181201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9)白忙一場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冬季的打狗港，天空霧茫茫。當初說好的中央挺，變成了自立自強。程康寧努力了，也失敗了。他的錢燒完了，心痛的結束掉這個只差一步就成功的專案。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  ※ 「......所以，希望各位會員響應國家計劃，大家一起把整個產業一齊升級，我們網崇工業區升級，總不能做了40年都做一樣的事情吧。」台上講話的，是網崇工業聯誼會邢會長，這天，難得網崇工業區全員近300家公司老闆與高階主管都派人參加，邢會長覺得很有面子。 程康寧代表父親出席這場餐會，他混在長輩群裡，聽著這些叔伯說著自己經營工廠的辛苦，互吹著自己經營的獨到之處。他無聊的看著台上，行禮如儀的致詞。這是程康寧以公司副總身分第四年參加會議了。 不過，今年他還有最後一點期待。因為，稍後，工業局安排海外學人進行專題演講。程康寧已經先下載了演講簡報資料，發現談的是這個產業的未來。「或許，我們家真的可以有轉機。」 演講人叫做神奇傑克，他全程用英文演講，許多老一輩的人，聽得昏昏欲睡，只有幾個像他一樣出國讀書的二代可以跟得上演講者的速度。「這裡的主要產業是『螺絲』，但，各位有想過，沒有螺絲的時代嗎。沒有螺絲，一體成型，這個產業該怎麼辦？」神奇傑克挑釁的說。他笑著接話。『當沒有路，就自己找路。』」 「『生技+傳產』這是我給大家的建議。鎖鐵板，也能鎖骨頭、鎖牙齒。這就是骨釘、人工牙根啊。過去原料用鐵用鋼，未來用鈦合金、316不鏽鋼……。」 神奇傑克的話，讓程康寧心中有了想法。 對於自己二代老闆的身分，程康寧有時覺得幸福，但更多時候覺得是壓力。大學被老爸送出國讀書的他，在國外讀了一陣子的生物科技，發現自己喜歡舞台，於是研究所轉念表演藝術。畢業後，本想留在美國跳現代舞，但卻被老爸找回來接班。 「我的人生，其實都不是我的。」程康寧常常這樣喟嘆。 今天聽到神奇傑克的演講，讓他忽然覺得，好像總算有一點可以學以致用。生物科技是他熟悉的領域，而自家螺絲事業若能順勢升級，將可甩開其他的低價競爭對手。 回到家裡，程康寧向老爸說了演講內容以及自己想將螺絲廠升級的想法。董事長兼總經理的程老爹不置可否。「雖然道理相通，不過我覺得這個領域跨太遠，我們沒有資源。」 「爸，你放

20181016 卜繁裕的百味人生 (48) 陰陽兩隔 ~~ 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 ~~ 當初興高采烈的談論各種未來，但從没想過是現在的樣子， 15 年過去了。 除了當初的痛已經習慣，想念的心情確是越來越深。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※   Bi ，儀器發出尖銳的長音。 第一組醫生緊急為失去呼吸心跳的王念慈插管，同一時間，第二組醫師手上的手術刀已經直接劃開腹腔，緊急為她剖腹接生。 崔紹霖無助的被阻隔在急診室的拉簾外，腦中一片空白的他，直到機器的長蜂鳴聲，才加他拉回現實。 急救，很快結束了。布簾後，一片寂靜。急診醫師、婦產科醫生對望。急診醫生整理情緒，走出布簾。崔紹霖衝上前，滿心祈求醫生能說出點好話。 醫生低下頭，「很抱歉」。 崔紹霖想馬上進去看妻子。護理師攔住了崔紹霖。「讓我們整理一下。」崔紹霖知道剛剛的忙亂，裡面絕對不好看。過了一會兒，崔紹霖終於可以走了進去。 王念慈閉著眼睛睡著。一旁，還有個小小臉蛋，似乎也沉沉的睡著。崔紹霖彎下腰，吻了二人。他還想再多留一會兒。 護理師示意，「讓我們再整理一下，」雖然才歷經剛剛的慌亂，但是考量當下環境以及家屬的情緒，醫師只進行最簡單的整理，甚至連剖腹傷口還沒細心縫合就讓崔紹霖進來。 崔紹霖不明白，護理師只好明示，還要為她縫合。崔紹霖一聽，眼淚撲簌簌地掉了出來。默默轉身，退出了布幔。 「 紹霖哥，你要不要打電話通知一下。 」一旁認識的護理師說。 崔紹霖點點頭，拿起手機，撥通了王念慈的父母，然後才跟自己的爸媽說。 「怎麼回事，」王念慈的姐姐最趕先到，問著醫師。 「應該是 子癲症 (Eclapmia) 」婦產科醫生懊惱的說。我有注意到血壓偏高，但也還在範圍內 …… 隨著進入懷孕後期，醫生要王念慈開始加強體能，儲備生產時的體力。因此，最近這幾個禮拜，每天晚餐後，挺著肚子的王念慈都會與老公崔紹霖出門，繞著公園走上一大圈做運動。 王念慈指著公園不遠處的一塊工地， 「 等到孩子出生，那個房子也差不多蓋好了，我們去買那一間吧。 」 崔紹霖 笑著說， 「 公園第一排我可買不起。我們跟房東拜託，讓他把我們現在住的房子賣給我們比較實際。」 「 齁，想跟你做點

20180812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7)將就湊合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曾經，在某個年代，不只是普通女性搶手，連弱智、精障、喑啞等有缺陷的，都是成年男子熱烈追求或是交易的對象。那個年代距離今天其實很近。彷彿就是昨天而已。 ※     ※     ※     ※     ※     ※     ※     ※    「傻瓜，你過來。」 包太太被自己的丈夫稱作傻瓜不是沒有原因的，因為，她真的很笨。笨到連買菜算錢都不會。因此，包平一人包辦所有對外事務，包太太足不出戶，在家每天做著清潔、煮飯的工作。 「當初，就是被人騙了。才取了這麼個笨蛋。」酒酣耳熱之際，包平不只一次這樣說。 「排長，我跟你說，我太太跟我說他們村子還有幾個姑娘，你要不要去看看？」 這已經是不知道是第幾次有人來為包平說媒介紹了。但包平卻從不曾心動。 「委員長說，明年就要打回去，既然這樣，這邊就只是出外暫住，沒必要在這裡成家。」包平搖頭說謝謝。 包平時時勵精圖治，隨時準備聽從長官指示，衝上第一線反攻殺敵。但，長官的反攻號角始終沒有吹響。就這樣，一年一年又一年，終於，包平終於發現，凱旋回京的事情，越來越遙遠。 當包平決定落地生根，這才發現，歲月磋跎、年華已逝。 包排長想結婚的事情在部隊裡一傳開，馬上有好事的仲介前來牽線。甚至遠從後山都有仲介前來拜訪，「14歲到20歲我都可以介紹，只要給兩包菸一瓶米酒再一點錢就可以當天帶走，」仲介講得赤裸裸，擺明了就是人口販賣，而且保證幼齒。 包平還算厚道，心想自己已經快50歲，娶個能做女兒的人回家當老婆未免缺德，於是問，「有沒有年紀大一點的。」 「排長我跟你說，山胞的村子都很早婚，沒有年紀大的啦。」仲介說。 包平回絕了後山人口販子。 這天，一對陌生夫妻來敲包平的門，說自己剛好認識好幾個30多歲的單身女子，「聽說排長喜歡年紀大一點的，我可以免費幫忙介紹，」這對夫妻強調自己是抱著做善事、牽姻緣而來。 包平跟著這對夫妻來到一戶人家，對方家長客客氣氣的介紹，說自己女兒生性害羞木訥，不善於表達，家裡因為需要人手，所以小學念了一年就沒繼續……。雙方相互客氣一番後，接著，對方家長讓女兒出來奉茶。 女兒一臉害羞，頭低低的把茶送到包平面前，獃笑一下，說聲請用茶後，轉身便走。 就這麼幾十秒的接觸，包平只能確認女孩能說能聽、四肢健全。包平心想，

20180810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6)若無其事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颱風天，星期三傍晚，郁奶奶準備煮晚餐。 郁忠義從分隊打電話回家。「媽，晚上我值班，不回家吃飯。曉培和禾榆搭的飛機延後起飛，等回到家應該晚上了，妳先吃，不用等他們。」 郁奶奶聽完，叼唸了一句：「這家公司也真奇怪，颱風天也不停飛，真是想賺錢想瘋了嗎。」 晚上七點，郁奶奶正在煮晚餐，家裡的電視傳出新聞快訊：一家飛往海島的飛機發生事故，降落時偏離跑道，撞毀多戶民房。 郁奶奶心裡感到不安，趕緊關掉廚房瓦斯爐，回到客廳將電視聲音開大。只聽見新聞主播嚴肅的不斷重複播送：第一航空原定四點起飛的班機，從南方機場起飛後，不幸在海島機場旁村莊墜機。 郁奶奶心頭一驚。這班機不就是自己媳婦曉培和孫子禾榆搭乘的班機嗎。 「郁忠義，有飛機掉下來了。消防隊全體出動。」 郁忠義心慌了，但基於職責所在，他趕緊穿上消防衣，上了車，消防車警笛一路長鳴向前疾馳。 「郁忠義，你老婆是今天回來吧。」車上，同隊的人詢問。 郁忠義沉著臉，默不作聲。 另一個同事見狀，大約猜到了什麼。巧妙岔了開話題，制止同事的問話。 越接近現場，事故現場的消息越是完整，郁忠義很肯定，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在機上。看到前方的濃煙和被削去屋頂的民宅，他低下頭默唸阿彌陀佛，祈求上蒼垂憫。 郁奶奶是接到鄰居的關心，才確認媳婦和孫子不幸的消息。她一人吃完晚餐，把碗筷收好早早入睡。次日一早，郁忠義拖著沉重步伐回到家，才稍事休息，門口已圍上蜂擁而來的記者。郁奶奶讓兒子在家休息，一個人照常出門買菜，朋友們的關心，她只是說著謝謝。 頭七、聯合公祭，郁奶奶跟著隊伍向前走，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。日子依照著郁奶奶的步調緩步前進。 街坊老鄰居看不下去，終於忍耐不住，悄聲問。 「你都不難過，不傷心嗎。」 「我怎麼可能不難過。但是我都不敢哭喔。」 「為什麼。」 「我如果再哭，郁忠義該怎麼辦。她已經失去兩個，要操煩的事情夠多了，我一個老太婆如果再哭，只會讓他更辛苦。」 郁奶奶哽咽的說著話，接著嚎啕大哭了起來。「我可憐的好媳婦和金孫啊。」 百家姓之46 (郁單杭洪)

20180808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5)用心良苦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從懂事開始，丁儀萱就不准同學到她家。為了不讓同學來，她做出相對犧牲，從不跟任何同學深交，不去任何同學家玩。 從懂事以來，儀萱就知道，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，父親會把母親關在家裡臥室裡，一連幾天禁止母親跟外人接觸，等到幾天之後，媽媽總是一身傷痕從房間出來。再懂事一些，儀萱發現自己的媽媽跟別人不一樣，人家的媽媽都可以每天出門買菜，但在家裡，凡是出外買菜、購物，都是父親出面。媽媽偶爾出門時，一定是父親陪同。年紀越長，儀萱心裡就越犯疑，越覺得自己的爸媽有說不出的奇怪。 國小畢業後，儀萱讀著國中教科書，了解世界更多不同的角落，也了解媽媽可能不只是怪，而是有病，有精神病。正值積極向同儕爭取認同的年紀，儀萱有一種難以說出口的自卑。她決定封閉自己，她心想，只要不跟別人交流，別人就不會進入自己的世界。 母親，發病頻率越來越重，原本只是一個月一次，滿月發作。到了儀萱讀護校的時候，母親已有過半的日子都處於自言自語的狀態，就算狀況稍好，也只是沉默又陌生的看著儀萱，還有弟弟。 雖然自己讀的是護校，但面著媽媽的病，儀萱在心理上仍是充滿矛盾，心中混雜著擔心、難過和憤怒。難過的，是母親的病是如此說不出口。擔心的，是自己會不會被遺傳。憤怒的，則是父親當初為何決定與母親結婚、生子。 護校畢業後，儀萱在醫院工作，每天面對生死，對生死有其他的體會，他背著父親，悄悄的將母親送進了療養院，等到父親想阻止的時候，母親已經開始接受強制治療，眼見木已成舟，父親只能默默接受。 而，藏在這個家庭、親友間不能說的秘密，在一夜之間被戳穿。眾人都知道儀萱有個精神病母親。 「你難道不知道，趕快讓媽去就醫比較好。」儀萱直戳父親的痛處。 「我當然知道，」父親嘆了口氣。 「那為什麼讓媽這個病一直拖著，」儀萱更憤怒了。 「妳媽還清醒的時候，她說，不要讓別人知道，對孩子比較好。」父親默默、喃喃說。「她說，要是讓人知道了，怕妳嫁不出去。」

20180729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4)凌雲壯志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「應老師，開放探親了，你什麼時候打算回去。」同事向應凌雲聊天。 「回家，再說吧。」應凌雲笑笑。 40年前，應凌雲還是個孩子，跟著家人流離失所。混亂中，輾轉混上了船來到海島。下船後，又稀奇古怪的讀完了書，分發到海港國中當老師。單身的應凌雲授課認真，私生活乏善可陳。 最近人們討論最熱鬧的，是「回家」這個話題。本該是這個話題中心的應凌雲，卻彷彿與這個話題絕緣，他依然踩著固定的步調，過著如常的生活。「凌雲老師是哪裡人啊？」這一天，一個同事忽然問。 一時間，大家忽然都愣住了。小小辦公室裡竟然沒人知道。「他外省腔很重，我只知道是外省的，哪個地方我就不知道了。」 「我記得，他好像有寫過是上海。」曾經辦過員工旅遊活動的同事，遲疑地說。 「不對吧，上海的口音不是這種。」另一個同事人面比較廣，聽過上海腔。 沒有人知道，應凌雲老師來自哪裡。 回家的話題，隨時間在海島慢慢地退燒。5年過去，10年過去，應老師還是過著平凡的日子。他，沒有回家。 「我猜，凌雲老師可能出過事情，所以才不敢回家。」這天，一個同事忽然冒出這句話。就這麼一句話，又引起了辦公室裡的討論。 「會不會是那邊有老婆。」 「你笨喔，應老師在這邊又沒有結婚，回去剛剛好。」另一個老師提出合理看法。 這一切的討論，雖然都不是在應凌雲面前說，但他卻都在事後經過數手轉述後，知道得一清二楚。 「要不要解釋一下。」轉述的朋友問。 「給他們猜吧，爛命一條，有什麼好多說的。」應凌雲瀟灑又落寞的回應。 應凌雲辦理退休了。退休前，他自辦歡送會，擺了一桌邀請同仁參加。杯觥交錯間，有人問，「凌雲老師，你退休後，要做什麼？」 「我買了單程機票，回中國、去上海。」應凌雲說。 聽到中國兩個字，大家精神都來了。 「老師，你終於要回去探親了嗎。」 「不是探親，是尋親。」應凌雲回答。 「是喔，這些年，您都沒連絡親人嗎？」 多喝了兩杯的應凌雲紅著臉，說：「我不是聯絡不上，是不知道該從哪裡找起。」 他伸出右手，指著席間的幾個老師。 「你們很好奇我是哪裡人對吧，我現在就告訴你，『我也不知道』。」應凌雲說。 這個答案讓在座的人一時間都無法會意過來。 「搭上船離開上海前，我頂了應凌雲的名字。下船後，我就叫這個名字到現在。」 「那之

20180724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3)身負天命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房金寶今天一整天都顯得心事重重。好不容易下了班，金寶叫住準備下班的經偉，「阿偉，晚上有沒空，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。」阿偉點點頭，跟著金寶走到廠房外巷口的小麵館，叫了一盤滷菜和一手啤酒，兩人聊了起來。 「我最近一直做一個夢，我想，或許我不該再做這份工作了。」金寶一口氣喝了半罐瓶酒，夾起一片豬頭皮咀嚼起來。 「老大，怎麼這樣說。」金寶和阿偉同在一個團隊，金寶是的阿偉小組長，阿偉平時都稱金寶為老大。 「我有跟你說過，我會通靈嗎。」金寶告訴阿偉，自己小時候在村子廟口玩，忽然全身發抖抽筋。大人見狀趕緊把自己抬進廟裡休息。廟公說，自己是神選的孩子，帶天命。 「最近，我一直夢到廟裡的神明，要我回去侍奉祂。」 「只要精神不集中，我就會聽到或看到神的召喚。」金寶神情嚴肅。 「但是，我有兒有女要養，怎麼可能回去侍奉神明。」金寶邊說邊搖頭。 阿偉有事，聊了一陣子便先離開，金寶一人把桌上剩下的4罐啤酒清空還不過癮，要服務生把寄在店裡，大半罐高粱拿來，一次喝個乾，這才醺醺然地走回宿舍。 金寶選了一個周末，趕夜車回到故鄉港邊，放下行李後，便趕往廟裡，他虔誠地跪在神佛面前，焚香念念有詞。廟公見到金寶，笑著說： 「金寶，你要回來侍奉了嗎。」 聽廟公這樣問，金寶也不客氣。拉了張板凳，坐了下來。 「你真的相信有天命嗎。」 「有啊，不然這麼多小孩，就只有你在廟口抽筋昏倒。」廟公說得煞有介事。 「那，我跟你說，我最近一直夢到裡面那位來找我。」金寶湊過身子跟廟公悄聲說。 「那你還不趕快過來，神明都來找你了。」廟公大吃一驚。 「那，我跟家裡說一下。」 消息很快就在信仰虔誠的小漁村傳開了，大家都說，神明顯靈，金寶要回來侍奉了。 但，金寶並沒有真的下定決心回鄉，跟廠長說明了原因，廠長核准了他3個月的無薪長假。 「金寶，你既然這樣說，我也不好多說什麼。總之，如果想回來，3個月內都好說。」廠長聞到金寶身上的酒精味道，語重心長，欲言又止。 金寶，拎著隨身行李走出了宿舍，走出廠區。 金寶，沒有回鄉，沒有回去侍奉神祇。 那天，金寶走出廠區，經過熟悉麵館，想起還有一瓶新開的高粱還寄存在店裡。他折回麵館，點了一桌滷菜，一人獨酌起來，喝完寄存的高梁，他要店家再拿兩瓶過來，第二瓶高粱喝不到一半

20180624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2)多才多藝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「老公，讓妹妹去學鋼琴好嗎？」 躺在沙發看著電視的盧憶蓉冷不防的跟老公說。正在廚房切水果的老公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的探出半個腦袋，「什麼？」剛好聽到電視廣告播著小女孩用童稚音唱著「Do Re Mi Fa Sol，Sol Fa Me Re Do...」 原來，盧憶蓉正在看鋼琴公司的音樂教室招生廣告。 「嗯，好啊。不過，要等她先出生吧。」老公笑著回應。 「也是。」盧憶蓉也笑了。 「有心事？」夜裡，懷孕4個多月的盧憶蓉翻來覆去沒睡好，老公心疼的問。 「想起什麼了嗎？」 「沒事，明天還要上班，趕快睡。」盧憶蓉吻了老公。老公翻身睡去睡去，盧憶蓉的思緒卻回到了過去。 「媽，我想學鋼琴。」4歲的憶蓉牽著媽媽的手，停在前往父親的麵包店路上的鋼琴教室門口。 「好啊，等你大一點我們來學喔。」媽媽笑著說。憶蓉笑著點頭，滿心歡喜的到爸爸的店裡挑選喜歡的麵包。 「媽，我想學鋼琴。」5歲的憶蓉牽著媽媽的手，指著病房對面馬路上的鋼琴廣告。 「好啊，爸爸病好我們來學。」媽媽耐著性子說。憶蓉並不知道大人的煩惱，只知道，家裡的麵包店最近結束營業，爸爸也經常住院。小小年紀的他只能猜想，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。 「媽，我想學鋼琴。」6歲的憶蓉牽著媽媽的手，指著禮堂外經過公車的鋼琴招生廣告。 「爸爸走了，他的病花了很多錢，媽媽不能送你去學了。」一身黑衣戴著深色墨鏡的媽媽，蹲下來抱住憶蓉悄聲說。 憶蓉跟著媽媽從城裡搬到鄉下外婆家，4年後，媽媽為了憶蓉的學業，帶著憶蓉又從鄉下搬回城裡。媽媽在城裡找了份工作，辛苦的養家。小時候，憶蓉不懂發生了什麼事，現在長大了，懂得媽媽一個人養家的辛苦，總是乖巧的一個人寫作業、作家事，一邊等媽媽回家。 國中畢業、憶蓉決定選讀五專。憶蓉想得很清楚，憑自己的聯考成績，只能讀個後段班的高中，3年讀完，頂多考上私立大學。算算要花的錢還不如現在就讀職業學校，早早就業幫家裡還債。 20歲，憶蓉畢業了。感謝景氣，讓她一畢業就在金融業找到一份基層工作，有了2份薪水，母女二人終於能開始過上比較寬裕的生活。債，也終於有機會還清。 這一天，櫃檯的一位熟客特地帶兒子來櫃檯開戶。非常不偶像劇的，男生不帥、呆呆的，唯一值得稱道就是誠懇而已。適婚年齡的兩人組起了家，迎接新生命的到來。 「

20180618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1)心照不宣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「媽，我們去京城玩。」女兒半哄半騙的，帶著虞奶奶到京城，順道做一趟體檢。 天氣冷了，虞奶奶身體不太舒服，讓女兒帶他到醫院去一趟。醫生看了虞奶奶的眼睛，眉頭皺了一下，要護理師安排抽血做檢查。等到血液抽完，醫生拉住陪同的家人私下說，「雖然數字還沒看到，但你們最好有心理準備，這裡是小診所，不能做太多精密檢查。」 「所以，你要我們去鎮上醫院看病？」 「不是，我覺得你們該去更大醫院，到都市裡的醫院去。」醫生看多了這類患者，直接建議到大醫院做完整確認。 「所以我要先等你的報告嗎。」 「事不宜遲，你應該先預作安排，等報告一出來就馬上行動。」醫生的意思很明顯，要家屬先安排好，如果報告出來只是虛驚一場，那當然皆大歡喜，最多就是取消。如果不幸言中，起碼可以馬上行動。 「這樣我聽懂了。」女兒謝謝醫生，立刻著手安排進城看病。 「三個月到半年。阿嬤想吃什麼，想做什麼都可以做。」城裡的醫生做完檢查，直接這樣跟家屬說。 兒女們聽到醫生這樣的判讀，心都涼了。 大哥先跟幾個姊妹討論，該怎樣跟爸媽說。最後決定如實跟父親報告，同時，動用所有能用的關係，連夜轉到京城帝國醫院，尋找神醫救命。神醫看完於虞奶奶的檢查報告後，搖了搖頭。 「確實是很難處理，腫瘤長在這個地方，是沒有醫生敢下刀的。那個醫生以開刀為前提做判斷，確實只剩有限的時間了。」家屬聽了都很難過。不過，小女兒聽出了醫生的弦外之音。 「神醫，你的意思是，除了開刀，還有其他辦法對不對。」小女兒試探地問。 「方法是有，但不會治癒，只是晚一點去見上帝。」 神醫告訴家屬，這個惡性腫瘤長在肝門靜脈上，位置不僅深，而且動刀就極可能大出血，所以沒人敢動手。「比較新的觀念是用圍堵的，我們在腫瘤周圍，密集、微量注射高純度酒精，讓肝細胞死掉一圈，阻斷腫瘤擴散，達到延遲進程的效果，為病人多爭取一點時間。」 「這樣的手段也有一些風險，副作用也不少，當我們把病人身上的正常細胞直接用酒精毒死，那麼白血球就會把這個地方當成戰場，開始攻擊死掉的細胞，引起發炎反應。病人可能食欲不振、連續發高燒。萬一撐不過去，反而可能縮短病人的時間。」家屬聽完恍然大悟，這方法之所以沒有聽別的醫生談起，原來需要考慮更多的人情義理。 大哥邀請父親一起參加討論，虞爺爺對醫學懂得不多，但

20180418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7)千里還鄉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「爸，我們到家了。」 梅老伯張開原本閉起的雙眼，眼球轉動向四周看，嘴角略略抽動了一下，露出不明顯的笑容，神情疲憊的又閉起了雙眼。 梅老伯年紀雖大，身體卻還算健康，只是有些老人疾病，讓他得定期回醫院拿些慢性處方簽。近幾年，隨著年紀更大，老人家的身體終究開始走下坡，開始頻繁出入醫院。 這天，老人家從東部北上探望兒孫，遇上了陰雨綿綿的濕冷氣候，竟引發肺氣腫的老毛病，夜半喘了起來。第二天一早，孩子帶梅老伯去醫院掛門診，醫生一診斷後，立即要他住院靜養。於是，梅老伯就這麼住進了醫院。 肺氣腫這個疾病對於老菸槍來算是再平凡不過了，只要抽菸過都是好發族群，而梅老伯戒菸前，曾經最高一天抽上三包長壽。菸癮之大，身邊的人有目共睹，得肺氣腫也是意料中的事情。不過，當醫生警告他「再抽，你別想參加孩子婚禮」時，梅老伯心想孩子才10歲，醫生這樣說，意味著活不過10年，心中一驚，當天就把菸戒了。 雖然，梅老伯說戒菸就戒菸，但菸害的遺毒還是在他身上慢慢出現，痰多、易喘、肺活量變差的現象越老越明顯，近幾年在氣候變化時，總不免有幾個夜晚喘個不停。 住院，說是治療，更像是症狀緩和。醫生進行給氧輔助呼吸，等症狀緩解就讓他出院。一個星期過去，醫生同意讓梅老伯出院了。但，一天後，梅老伯又回來了。按照梅老伯的意思，一出院就想回東部老家，但孩子可不同意，紛紛表示多住個兩天，確認病情穩定再走也不遲。「而且，我們也沒訂到票。」孩子說好說歹才把老人家留下來。 當天晚上，梅老伯又犯了病。於是，老人家又回到了醫院。就這樣，梅老伯開始了幾天住院，幾天在家休養的反覆過程。老人家想回到村里故居，但，孩子們想到東部醫療，心中就不禁打了個冷顫，說什麼都不讓父親離開。 一個月過去、兩個月過去，醫院的療效越來越有限，梅老伯留在醫院時間慢慢變長。人，在醫院待久，不生病都會生病。梅老伯染上了抗藥性的金黃葡萄球菌，一個控制不好，引發了臟器感染。梅老伯打著高劑量抗生素，昏昏沉沉的睡著。 「算我多嘴，但爺爺狀況……，」相熟的護理師悄聲跟梅老伯的女兒說著，醫院裡這類患者常見的結局。女兒聽了大吃一驚，趕緊跟其他兄弟姊妹說。 「讓爸回家！」 大兒子問了父親，果斷下定決心。「只會往下，不會往上了。趁現在能走就走。」 救護車穿過雪隧、駛上蘇

20180513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40)路見不平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胡安妮記得，那一天。 「安妮，下周三，韓小姐要從美國搭機回來，所以我要調你去飛。」主管打電話通知安妮。 接到主管的通知，安妮嘆了一口氣。知道這是個難搞的差事。但，主管都下指令，這還躲得掉嗎。消息傳得很快，大家都知道這個班機原定的人員全被換掉，通通都換成高顏值、高EQ、經驗豐富的好手。 出發時間到了，空服員們上機就定位，安妮被派到頭等艙。飛機從停機坪被緩緩推上滑行道，機上人員開始進行服務。安妮依照規定，將小包裝堅果依序發送給貴賓。但收到小包裝堅果的韓小姐卻生氣了。「為什麼沒有打開，放進小碟子再給我！你這個空姐是白癡嗎？」韓小姐一陣怒罵。 同艙的空服員眼見出事，趕緊通報座艙長樊輝，「報告韓小姐，服務員年輕不懂事，我馬上為您服務，」樊輝先道歉，接著便將其他組員準備好的堅果打開，放進碟子。 「你不知道我是誰嗎？你好大膽子敢這樣對待我，信不信，妳們明天就不用來上班。」韓小姐怒氣不消，指著兩人的鼻子繼續發飆。頭等艙的高分貝叫囂聲，連後頭商務艙以及經濟艙都聽得一清二楚。韓小姐越說越生氣。「你們兩個給我下去，我的飛機你們沒資格搭。」 「韓小姐說，要把我們兩人驅逐下機。能請你開回停機坪嗎。」樊輝透過話機跟機長聯繫。 「你開什麼玩笑，我們馬上要起飛了，怎麼可能退回去。」機長嘴上雖然這麼說，但還是乖乖的跟塔台連絡，以機組員身體不適，申請取消起降重返機坪。機長知道，這位韓小姐大家都惹不起。 飛機回到停機坪，樊輝和胡安妮走了出來，換上臨時從其他班機調派的組員上機。這一折騰，飛機當然無法準時起飛，但，機長在途中讓引擎效能全開，飛機抵達國門時，與當初預計抵達時間相差不遠。所有的人機組人員，都被下了封口令，嚴禁討論此事。 但，飛機抵達降落不久，社群網站、影音網站出現了神祕錄音檔、影音畫面。路見不平的旅客，記錄下當天機上事情的真相，幫被迫對韓小姐下跪的兩位空服人員出氣。隨著轉傳分享發酵，輿論批評韓小姐跋扈、航空公司懦弱，政治人物、國會議員也加入聲討，事情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。終於，航空公司由董事長出面召開記者會承認疏失。董事長的女兒、韓小姐發出聲明辭去副董事長職位。 被趕下機時，胡安妮紅著眼睛感到沮喪。樊輝還勸她看開點，「事情過了就算了。」 「而且，新規定本來就不可以幫客人打開堅果包裝。不

20180508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9)停損出場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醫生，我可能生病了。小高一人走進診間，手摀住肚子。 醫生問了幾個問題，要他躺下進行觸診。臉色益發沉重。 「你馬上去照超音波。」 「我是蔡主任，等一下有位高先生，是急件，幫忙安排一下。」 護理師開了單子，小高拿著單子到了超音波室門口，立刻就被安排進入檢查。 檢驗師沉默著操作機器，進行著檢驗，一句話也不說。 「我沒什麼大問題吧。」小高不安的問。 「等等醫生會跟你說。」檢驗師和一旁的護理師異常的安靜，讓小高不安起來。 「你，狀況很不好，馬上住院。」蔡主任看完超音波，臉色凝重。 「你有家人陪同嗎，請他去跑流程。」 「今天我自己來的。」 「那趕快請你家人過來安排，你都沒有覺得身體不對勁嗎。」 與小高結婚10年的小夏接到丈夫的電話，趕緊先請婆婆去安親班和幼兒園接兩個孩子，自己則匆匆忙忙趕到醫院與丈夫會合。 「妳老公有B肝病史，我懷疑他惡化了。」醫生當著小高和小夏的面，說出自己的初步判斷。醫生沒說的是，根據觸診可感覺突起、較硬。如果已經能用手摸出來，那已經是非同小可的狀況。 小夏聽到惡化兩個字，感到一陣暈眩。想勉強集中精神卻再也聽不下去，只隱約聽到要住院。辦完手續後，小高和小夏兩人不斷用電話緊急交代公司代辦事情。等夜深了，兩人才總算有點時間。小高握著妻子的手，心中很是慌張。小夏什麼也沒講，只是用力回握著老公的手，彷彿是告訴他。「放心，有我在。」 急性期過去，小高出院了。雖然生活恢復正常，但小高自己知道，歷經這次的生病，人生已經不一樣了。小高身體變得比較容易疲憊，而小夏也因為老公的狀態，更加在飲食上重視。 雖然吃了不少藥膳，但養肝這件事情卻沒什麼效果。整體來說，小高的身體是在走下坡。這天，小高去找醫生看感冒，醫生覺得這次的病情拖得有點久，要他去大醫院看看。小高心裡有數，這幾年，他能不去看病就不去，體檢更是一次都沒做。他不想面對的事情，終於到了。 醫生沉重地告訴小高，他的病情從肝硬化轉為肝癌，因為拖了一段時間，加上位置又靠進大動脈不好手術，因此會先以化療方式處理，之後再看情形決定接下來的治療計畫。 小高入院了，開始了周而復始的入院、化療、出院。一轉眼大半年。小高忍受著過療程裡的不適，吞下所有苦，只為了聽見好消息。然而，人生總是苦多於樂，小高夫婦沒有等來好消息

20180425 卜繁裕的百味人生 (38) 天生我才 ~~ 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 ~~ 初中一年級開學第一天，同學就傳說，班上有兩個同學美術超強。一個是個子小小、經常代表京城國小參加美術競賽的駱禾林，另一位則是體格結實、來自鄉林國小的邱冰。第一堂美術課，老師要同學們自由繪畫，一個簡單的題目，讓班上每個人的程度現形，也證實了傳言 ： 這兩人果然是班上美術天分最高的兩人。班導決定把班上壁報布置工作交給他們負責。 雖然， 駱 禾林與邱冰都是在小學時候就被老師發現美術天賦。但，倆人學習歷程卻很不同。 邱爸爸在邱冰讀國小的時後決定離船上岸，從漁村搬進城郊。不再討海，但又沒有一技之長的邱爸爸，仗著體力好，在港口當卸貨工人，每天領日薪。而駱禾林成長在商人家庭，家裡經營快餐店、開旅社，家境相對優渥。 想當然耳，因為家庭背景的不同，邱冰的童年過得自由自在。但，也因為過度的自在，讓邱冰缺乏適當管束和引導，以致對學校課業缺乏興趣，國小六年的成績都在班上的中後段一路起伏。而駱禾林，因為展現出藝術天分，讓駱媽媽早早就為他安排校外的美術課程，讓駱禾林的天賦得以進一步發揮。 雖然邱冰和駱禾林被班導賦予重任，但邱冰對畫壁報這種事情實在興趣缺缺，看著同學們在窗外打籃球，自己卻得和駱禾林關在教室畫圖，邱冰心中忍不住有氣，他站起身，說 ：「我要去打球。」一個人跑走了。 教室剩下 駱禾林一人，他孤單的在海報紙上打底稿，一人擔起全部的工作。二年級、三年級，駱禾林仍是班上美術大將，一路在班際、校際競賽中獲得佳績。而邱冰，雖然仍展現繪畫天分，但因為在學業上持續落隊，讓他對課業學習越來越缺少動力。老師上課時，邱冰總是百般無聊在課本上塗鴉。 從沒上過才藝班的邱冰，無師自通，用鉛筆畫出水墨感的山水國畫，用原子筆勾勒靜物素描。下課時，同學無意見到，忍不住驚呼。 「你太強了。」 但，這種讚美，只在非正式管道流傳。同學與老師都知道，代表班上參加比賽的潛規則–「品學兼優」。而離書本越來越遠，著迷於「自由搏擊」的邱冰，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跟美術比賽絕緣。 驪歌響起， 駱禾林考上高中、接著就讀藝術大學、之後出國深造。距離初中畢業的 15 年後，駱禾林回到台灣，成為小有名氣的藝術工作者。邱冰， 初 中畢業後，跟著父親在貨輪碼頭謀生，紮起馬尾的一頭長髮、結實的腹肌、厚實的背肌、還有

20180407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6)家財萬貫 ~~看淡世間炎涼，戲品人蔘百味~~ 「東方有一海上仙山，仙山南方，平原廣闊，花木扶疏。想攀上仙山，得先越過黑龍的背脊。但九死一生啊。」港邊瞎眼乞丐，反覆說著神話故事。硬頸的勇士們信了傳說，搭上簡陋小船揚帆出海，從此一去不回。 幸運騎上黑龍，平安登岸的人，找到了傳說中的寶地，幾代生聚繁衍，原本的小農戶成了人煙聚集的聚落。因為當地童家子孫眾多，於是外地人便以童家庄稱呼當地。百年後，童家庄成了當地方圓百里的主要市集。而早期前來拓荒的童家、江家則成了當地的地主望族。 一代接著一代，童家、江家，為了眾多田產而召募了許多佃農耕種。春去冬來，物換星移。這一年，皇軍來了，人們剪去辮子，學起50音。江家夜觀天象，發現紫氣東來，率先帶領村莊人民前往迎接。因為看準了這個東風局，童家庄一地成了皇軍重要發展地區，而江家也成了新一代的地方重要仕紳。 半世紀過去，皇軍在世界各地攻城掠地，成為地區強權。為了持續維持軍事強權，皇軍不但要求人民納稅，更要求全民奔赴戰場。 「不然，找佃農頂替吧，」江祖收到了皇軍的徵兵通知，要自己的大兒子江恭入伍當兵。帳房先生建議出點錢，從佃農裡挑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去頂替。 江組想了想，覺得自己可是地方大老，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有傷格調品味，便忍痛讓妻少子幼的兒子上了戰場。隨著戰事吃緊，江組全家的心每天都被懸得高高，深怕收到官府的通知書。然而，通知還是來了。 這天，與江阿恭一起被徵召入伍的同村子弟阿毛來到江家大宅拜訪，阿毛慎重打開背包，拿出一個小簡陋的小木盒。「這是阿恭留下的東西，我為您從南洋揹回來。」江組打開盒蓋，裡頭是一節焦枯黑褐色的一截手指，外頭捲著印著江恭二字的名牌布。江組慎重葬下兒子的遺體，同時讓無處可去的阿毛留下來，一起務農重建家園。 皇軍，離開了。 江組記取祖先經驗，敲鑼打鼓恭迎新主人。他滿心以為，喪子之痛將隨皇軍離開隨風而逝，繼而迎接青天白日新時代。然而，新主人新政推出，卻讓江組大失所望。 「為落實租稅公平，即日起耕地租金不得高於25.8%」、「為落實土地正義，即日起，地主須主動將佃戶承租土地以公告地價售予當時耕種之佃戶。」新主人連續幾項德政宣布，平原子民們歡聲雷動。但，對江家、童家等仕紳來說那可猶如剮肉削骨。 江家祖業一夜之間只剩下零頭。江組滿心憂憤，夜夜難眠，冬夜裡受了風寒竟一病不

20180327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5)父慈子孝 淡看世間炎涼，戲品人生百味 監視器螢幕的波形跑出直線，數據螢幕上的各項數值持續下探歸零、機器發出持續蜂鳴長聲。 一切，就像偶像劇裡常見的情境。時間、醫護人員的動作在瞬間變成了慢動作。 護理師走上前，熟練地伸手關掉聲音。醫生來到床頭，熟練宣告病患死亡時間。圍在一旁的家屬，沒有戲劇般的淚流滿面，只是默然看著護理人員移除患者身上各種線管。隨著點滴、喉管、鼻胃管、尿管一一拔除。這一刻，路欣怡靜靜看著全身貼滿膠帶、浮腫變形的陌生父親的最後容顏。 路爺爺密集進出醫院已經9個月。最後這半年更幾乎都在加護病房度過。病情一開始，只是不明原因的全身搔癢，接著開始出現風疹般的硬塊，家屬眼看老爸爸狀況不對，硬把他送進醫院就診，但醫生查了兩個禮拜，也摸不著頭緒。眼看疹子始終不消，只好使出大絕招，派出類固醇上場。 果然，類固醇一出馬，藥到病除。疹子短時間迅速退散，路爺爺高高興興走出醫院，回家繼續當老爺。見到親人恢復健康，家屬都很開心，唯獨負責診治的婁醫師心中犯嘀咕。「這是什麼怪東西，這次找不出病因，下次一旦再犯，只怕還是沒法處理。」 婁醫師的擔心其來有自，身體起疹子的異常反應，不是外在病毒、細菌攻擊，就是體內自發反應。但既有的檢驗找不出外來因子，但要說是自體反應，又因為病人本身並無相關病史，可能性實在太低。「老天保佑，希望不要再發作。」婁醫師心裡碎念。 但，一個月後，路爺爺又被送進醫院。這次，老人家雖然沒有起疹子，但全身虛弱、倦怠，抽血檢查，肝指數、發炎指數都出現警訊。婁醫師心想一定是之前的原因沒找出來，「先住院，再找病因。」於是，路爺爺又住進了病房。 住院，對病人是折磨，對家人更是。家裡幾個小孩才從前一輪的輪值陪伴中稍稍解脫，睡了幾天好覺，就又因為老爸住院，而必須重新輪班照顧父親。子女無論單身還是已婚，人人有份。已婚的欣怡家裡還有孩子要照顧，分到了白天班。她推遲了日班時間，每天上午挪出3個小時陪伴老爸爸。 路爺爺的身子沒有隨著住院好轉，原因很簡單–還是找不出病因！而更令人沮喪的，人的身體只要不是往好的方向前進，就是往壞的方向傾斜。路爺爺肺功能開始變差，進入加護病房後，醫生予以插管供氧，進行高強度搶救。幾番折騰，路爺爺在鬼門關前晃了一圈，奇蹟的脫離呼吸器，出院回家了。 雖然出院，但，不是康復。路爺爺回家靜養沒幾個禮拜，便

20180311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4)為國捐軀 「報告連長，部隊的悍馬車出現故障，引擎狀況時好時壞，連上的技工說，需要大修才能處理，想請示連長後送聯保廠進行維修。」剛下部隊服兵役的胡排長向連長報告。 連長點點頭，讓胡排長押著車輛前往郊區的「聯合保修場」進行大修。聯保廠的修車技師稍事檢查後，告知胡排長，車輛確實是引擎出了狀況。 「要拆開看才知道，不是大修就是整顆換掉。我覺得換掉的機會很高。」技師說。 「但是目前這顆引擎全陸軍都缺料，3個月都不見得配得到。所以你們有得等了。」胡排長點點頭，表示早有預期。 「開回去先擋著用，有料件時候你們再過來？還是你們要讓車子直接進廠。」技師好心提醒，車子放著聯保廠也是乾等，不如先拿回去，能開就開。不過唯一缺點就是，如果新引擎到港，當然是以停在廠裡待修車輛優先，在外頭部隊的車輛就看誰先進廠誰先安裝。 胡排長心想，這各有利弊，接著想到自己只是義務役軍官，只是軍隊裡的過客，還是先請示連長比較好。電話裡，連長想了一想，考慮營區車輛還夠，決定先放在聯保廠排隊等料件。 簽完三聯單，胡排長完成車輛移交。悍馬車，靜靜地擺放在聯保廠的車輛待修區裡。 「哈，這車要修什麼？」其他技師走過來，摸摸悍馬車的後照鏡。 「引擎掛了，等料。」技師說。「有得等了。」 　　※　　※　　※　　※　　※ 「國防部在盯我們的妥善率，這一季的裝備檢查，我們要把妥善率拉上來。」 「小樊，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。我看就訂在95%好了。」部隊長對當值的樊少校說。 這天晚上，為了妥善率提升而頭大的樊少校走進車間，看著為數眾多缺車門、少擋風玻璃等待維修的車輛。再一轉眼，瞧見這輛什麼都有，就是沒有引擎的悍馬車。一瞬間，心裡有了決定。 「今天，要把所有待修的車輛處理完，明天讓各部隊領回去。」第二天一早，樊少校對著維修兵下達新指示。 「報告長官，可是缺少的零件該怎麼辦。」 「我管你們缺什麼料件，這是命令，反正就是完成就對了。」樊少校故意一臉正經，但眼睛卻瞥向胡排長剛送到廠裡的悍馬車。 腦筋靈光的維修兵順著樊少校的眼光看去，立馬心領神會，說：「報告長官，是！沒有問題。」。 這天，維修兵忙碌了一整天，終於在夜間12點前完成了廠裡所有送修的車輛。 當季的妥善率，果然達成部隊長的期待。部隊長非常滿意，讓人事官提報，記了樊少校2支嘉獎。 樊少校走進車間，對著胡排長

20180305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3)力爭上游 幸子老師退休了。 退休的歡送餐會上，校長送上「春風化雨」的紀念獎牌。滿頭白髮的幸子老師笑著接受，在所有老師的掌聲中，發表感言。「我20歲開始教書，能以老師的身分退休，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榮幸……」 　　※　　※　　※　　※　　 「幸子，我已經跟隔壁村的王大姊說好，等妳初中畢業以後，就跟著她去高雄上班，幫忙家裡掙錢。」這天，幸子的媽媽對還是國中生的她說。 幸子是家裡的長女，下面還有3個弟弟一個妹妹。身為長女的她，在那個戰後復甦、重男輕女的時代，出生時，命運就已經在她身上套上緊緊枷鎖。幸子很認命，從小就幫忙家裡照顧弟妹，也因為清楚自己注定被犧牲，因此她很珍惜義務教育的6年國小時光，她努力把握每個讀書機會。 國小畢業前，外省籍的班導閻老師跟幸子的爸媽懇談，閻老師操著重鄉音，試圖勸服她的爸媽讓幸子升學。幸子的爸爸當然不同意，「家裡還有那麼多孩子要養，讓她讀完小學已經是我的能力極限，該是她報恩的時候。」 母親心疼女兒，折衝好久終於讓幸子的爸爸勉強同意參加考試。「也許根本考不上，這樣也讓丫頭死心，」母親嘴上這樣緩頰，心中卻希望女兒能繼續讀書。 「是老師你來拜託，這個報名費我可不出的喔。」 老師咬著牙，謊稱「報名費學校會處理」總算搞定了幸子的爸媽。 幸子上初中了。 「我是不會出學費的，有本事己想辦法。」幸子的爸爸還是堅持，長女就該快快就業，幫忙賺錢給弟弟讀書。老師又一次咬牙，從微薄的薪水挪出金錢，代墊了幸子的註冊費。幸子知道老師的用心，益發珍惜難得的讀書機會。 幸子白天上學，晚上做家庭代工，寒暑假做遍所有能做的工作，把賺到的每一分錢交給爸媽和老師。老師總笑笑地收下，然後換上紅信封，外頭寫上獎學金三個字，轉回送給幸子。 三年，很快。 「幸子，你要去高雄當女工嗎。」初中第三年，同學們的話題中談的都是就業。 幸子，不甘心。她好想繼續升學。但，她家裡連初中都不想讓她讀，想讀高中大學根本是癡人說夢。她決定和命運對賭。 她聽說，考上師專不但可以公費入學，而且學校有宿舍、另有生活費補助。這簡直就是為她這種鄉下窮人家量身打造的升學機會。但，要考上這個學校她還有個難關。 這一天，一直關心她的閻老師見幸子悶悶不樂，問她為什麼。幸子說了她的想法，「但，我擔心我的身體。」老師點點頭，想了一下，「這個我來想辦法，妳專心準備考

20180301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2)天兵神降 「包添財，現在去收行李，么么洞洞(11:00)到連集合場向排長報到。」大清早，班長把包添財叫來，讓他立刻收拾行李。「司令部需要營舍維修，你有木工專業，所以連上派你前去支援，你可要好好表現。」 包添財大聲回答：「報告是，我一定會好好表現。」 包添財回到寢室，拿出黃埔大背包，將個人物品收拾整齊裝入袋中，拿著部隊發給的移轉命令，在排長的帶領下搭著軍用車到達司令部，雙方完成交接，排長搭著原車返回基層部隊，包添財則留在司令部成為臨時編組的房舍營修隊一員。 「營區房舍都舊了，找時間找人來修修吧。」三天前，下著大雨的夜晚，涣司令巡視營區幕僚辦公室，見到軍官在室內擺了好幾個桶子接屋頂漏水。他有感而發，交代副官注意一下，「就算刻苦建軍，也不該讓弟兄太受罪。」 「是，馬上就辦。」毛副官恭敬報告。 第二天，毛副官立即緊急成立任務小組，但因為司令部本身是幕僚單位，並沒有具有營舍修繕專長的人，因此要求所屬連隊推薦適合的士官兵前來報到。 「報告營長，上頭要我們送一個具木工專長的士兵去司令部支援房屋修繕。」 「嗯，長官終於發現房子破爛了。」營長笑。 「那就派吧，讓人事官選一個送過去」營長交辦副手自行選派。 人事官依照指示，調出具有木工專長的義務役士兵。 「你在找什麼資料？」一旁的其他軍官過來詢問。 人事官簡單說一下狀況。 「所以，我們要派一個木工專長兵過去。」人事官說。 「我看就這兩個人二選一吧，」人事官從資料裡挑了2個。一個是在全國大專木工競賽，獲得第3名，師大工教系的大專兵。另一個是鳳山商工木工科的一般兵，有丙等證照。 「等等，這兩個不是都超厲害，營區的房子都靠他們俩人修嗎。」工程官提醒。「你要派他們去支援?」 「對啊，司令部要人，我們能不給嗎？」人事官搔頭。 「學弟啊，上面有說要派人，但有說要派『頂尖』嗎？」工程官露出一抹詭異笑容。 「學長，我不懂您的意思。」 「照我想啊，隨便派人就行。」工程官瞄了瞄資料，忽然露出驚喜表情。 「原來他有木工專長，那就派他去就好了。」工程官從資料裡頭抽出包添財的資料卡。 「他？學長你開什麼玩笑。」人事官見到工程官拿的是全營軍官最頭痛的兵時，大吃一驚。 包添財人如其名。是連隊裡有名的『天兵』，雖然四肢健全，但頭腦就是不靈光，再簡單的指令，只要沒人在旁邊盯著，包添財

20170219 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1)情有獨鍾 「 韓老師眼光獨到，這次多虧有你，讓我們這個專題拍得如此傳神。 」楊總編輯再一次向韓豐群致謝。為了拍這個專題，豐群台灣頭跑到台灣尾，忙了好幾個星期，交出照片後，他第一件想做的，是回家抱老婆和小孩。 10 多年前，豐群和宜倩發了喜帖，所有接到的人都吃了一驚。大家都以為，穿耳洞、戴女生耳環、穿著緊身衣褲、打扮入時的豐群是 GAY 。見到他發帖子，而且還是跟留著長髮愛穿短裙的辣妹攝影結婚，大家眼鏡都掉了一地。 婚後的兩人就像共組家庭的一般夫妻，有了愛的結晶。而兩人也在累積足夠工作經驗和名聲後，捨離朝九晚五的生活，成為自由工作者。豐群擅長人物特寫，而宜倩除了一般商業攝影，近年更投入生態攝影。因此，一旦接到特別的案子，往往就是一兩個星期遠離人世，窩在山上等待剎那間的永恆。 開車回家的路上，豐群撥了通電話給住在信義區的母親，「媽，我現在過去，小妹在睡覺嗎？」 「睡了一陣子了，你到的時候可能已經醒了。」母親回答。 「好，那麼待會兒見，」豐群把車開進巷子，上樓跟爸媽聊了一會兒，然後才把女兒先接回家，等待妻子宜倩返家。 華燈初上。宜倩拖著沉重步伐回到家。見到豐群和女兒，她勉力笑了笑，用力抱了抱女兒，便推說自己很累，一人先回自己的房間休息。豐群有點愕然，但想到兩人都是自由工作者，有案子忙的時候累一點也是司空見慣。於是自己一個人幫女兒洗澡，哄她上床。 第二天一早，豐群見宜倩還在睡，於是一個人先把女兒到父母家裡。安頓好女兒，在前往工作室的路上，豐群收到宜倩的簡訊：「今晚請你爸媽照顧女兒，我有事要跟你談。」 「好。」豐群簡單回傳。 又是個華燈初上時刻，豐群早早先到了餐廳。晚上七點，宜倩與黛希兩個人一起出現。豐群正在遲疑，宜倩不是說有事，為什麼還帶了別人出現 ？ 但，當豐群眼睛掃過兩人，忽然，腦中有了譜，心涼了半截。 黛希牽著宜倩的手 ！ 兩人從門口直直走向豐群，也見到豐群緊盯著他們互握的手。 「我，好像不用說了。」尷尬中，宜倩說。 豐群沉默，什麼都不說。 「這就是你要說的事情吧，」豐群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。 「對不起，我早該跟你坦白。我以為有了你，還有女兒，這件事我可以妥協，」宜倩說。 「所以？」 「我不知道，」 「好，那我知道了。」豐群說完起身便走。一個星

20180214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30)富麗人生(負利人生) 星光，讓夜不再那麼黑。老張帶著老婆女兒，從歪斜的四合院爬出來，躲在牆角喘息，四周傳來的哭喊聲、遠方警笛的聲音，讓老張覺得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。 屋舍清理的工作還在進行著，但老張已經無心過問。對他來說，眼下要處理的，可不是房屋倒塌這種小事。 老張，不精明，但因為身邊的朋友的鼓舞，認為做生意才能賺大錢，因此跟著投資開工廠。不過，老張終究不善於經營，幾年下來，雖偶有成功，但失敗經驗更多，儘管家有祖產可以支撐，但這幾年下來，老張的公司早已外強中乾。 就在前幾天，老張才請銀行的人吃飯，希望能再做給點額度。對方當時不置可否，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，所有的原物料泡水成了廢品，機器被房屋壓成廢鐵，這下想調度周轉只怕更難了。 「不然，我們趁亂離開吧。」張太太在老張耳邊說。 「你那些當初拱你開公司個豬朋狗友，都溜了，就你這傻子還撐著。」 老張笑笑。「開公司我佔大股，再怎樣都要挺住啊。」 「你呦，」張太太苦笑。 老張的公司，就像他老家的四合院。倒了。債權人查封了老張所有值錢的資產。「當時叫你走，你不聽。你看你乾弟，那天晚上趁夜蒸發，之後就再沒見到人，所有的債變成你一個人扛，」張太太忍不住抱怨。 「別這樣說，我乾弟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壓在底下，這樣講太傷陰德了，」老張其實在第二天早上就瞥見乾弟的身影，他把帽沿壓得低低，遠遠跟他揮個手，一個轉身便隱沒在人群出了城。只是，宅心仁厚的老張心好，不想讓老婆更傷心，用失蹤人口交代過去。 老張，扛下債務。40多歲的他，失去了房舍、家當，一家三口，開始了流浪生活。 老張夫妻沒有專長，為了討生活，只能跟著工頭做粗工。這天，工班標到一個鋪馬路的標案，又是大白天，又是滾燙柏油，老張做得很吃力。 「老公，累不累，」張太太雖然抱怨老公為人憨直不夠靈活，所以事業總是做不起來，但見多了拋家棄子躲債、人間蒸發的跑路老闆，張太太覺得自己的老公真傻，但「傻得有骨氣」，私心隱隱為傲。 「再累，也要把欠人家的還清，不然到那一天的時候，沒辦法面對祖先、佛祖。」老張站在馬路邊，擦擦滴下的汗珠。「今天妳不舒服，不是說好讓妳今天休息不要過來，妳幹嘛又跑來。」 「我想你了。」張太太難得肉麻。 「等我一下，這段路鋪完，今天就收工，」老張讓妻子先到陰涼處休息，等到收工時，兩人才共騎一台機車回家。 「

20180116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29)鬼話連篇 「飛機頭朝下，會發生什麼事？」 乘客下機後，座艙長曾麗玉把所有機組員叫到休息室，機長隨後到來，他神情嚴肅地看了在座的空姐，「你們在不在乎飛行安全？」接著不顧形象的OOXX狂罵一頓。 「你們到底知不知道，這件事情有多嚴重。」聲音之大，連外頭的旅客都聽得到。大部分的組員面面相覷。只有少數見到當時場景的空服員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。 「我再說一次，別人我沒辦法管，但只要我的班機，衣服就給我穿戴整齊。所有細節不可以疏漏。再發生這種事，我要你們好看，座艙長，你也給我繃緊點，不要再出現今天的事情。」機長交代完畢，走了。 大家有點摸不著頭緒。麗玉嘆了一口氣。 「你們知道原因嗎？」 大家搖頭。 「橘子，事情是因妳而起。」 橘子是航班裡資歷最輕的空服員，她嚇了一跳：「為什麼是我 ？ 」 「今天，我們航班延遲起飛，妳知道為什麼？」 「就有個老先生上了飛機，又臨時說不搭，然後大家只好把行李拉下來，挑出老先生的，然後重新裝一次。」 「那妳知道，為什麼老先生不肯搭機？」麗玉問。 「不知道，我只看妳一直跟他小聲說話。」橘子仍然不明白跟她有什麼關係。 「他是我乾爺爺。他說這班飛機不能搭。我問他為什麼，他說，你們有個小姐胸口的飛機徽章機頭向下。」 「橘子，現在你懂我為什麼要妳離開機艙，拆掉妳的小飛機徽章留在航站。先在外頭繞 轉 一下，然後再進機艙的原因了吧。」 「爺爺真迷信，」年輕的橘子嘴上向學姊們道歉，心裡可不這麼想。 王爺爺跟麗玉的阿公都出身空軍，早年打鬼子、跟著部隊開飛機來台灣，等到年紀稍大，又跟著老長官改飛民航機。一生未婚的王爺爺年紀大了，把房子買在麗玉的阿公家附近，收了麗玉當乾孫女。 麗玉 從小 喜歡聽王爺爺在雲端翱翔，俯瞰世界的故事。這天，麗玉偷偷摸摸閃進王爺爺的房間，玩起桌上的飛機和盒子裡的飛行勳章。 「麗玉，又來玩我的飛機啊。」王爺爺笑著說。 「是啊，我將來也要飛上天。」小小年紀的麗玉說著志願。 「妳想開飛機啊。」王爺爺問。 「不要，我要當空中小姐。麗玉要跟爺爺一樣在天上飛。」小女生愛漂亮，麗玉想到的是自己穿著旗袍，在飛機上走來走去。 「那我將來要當妳的客人。 」 王爺爺呵呵笑了。 時間過去。麗玉真的當上了空姐，王爺爺特地告訴她，飛機很邪門，有徵兆就要閃。「有任何

20180102卜繁裕的百味人生(28)義不反顧 方玲被離職了！ 下午4:30，杏瑚科技公告裁員名單。 同一時間，公司將名單內人員電腦帳號閉鎖、磁卡消磁。任職總經理室高級法務專員的方玲在保全人員的監視下，拿著公司發給的唯一一個A4紙箱，倉皇收拾私人物品。30分鐘後，她被公司像丟垃圾一般，連人帶著物品，遺棄在公司大門外。 高科技的景氣寒冬裡，連同這一波，杏瑚科技公司已經發動第四次裁員。方玲在這家公司擔任法務已經快20年，從公司擴廠時的招募合約、到關廠西進時遣散台廠員工、再到近年的科技專利糾紛，只要是與法律沾上邊的，方玲無役不與。 見到方玲的名字出現在裁員名單上，大家都很驚訝。大家都以為，方玲會在這裡做到退休，如今這個爆炸性消息傳來，大家不免一陣議論紛紛，於是下班後陸續趕來公司旁的咖啡店，向方玲道別與安慰。 「接下來呢？」同事問。 方玲笑笑，「我要想想，可能再找吧。不然，就是去考執照。當律師行俠仗義。」事情雖然突兀，但方玲表現得鎮靜，她不在乎的笑著說：「不過，現在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。」 20多年前，當方玲還是法律系新鮮人的時候，台灣的律師非常稀少，畢業的學生除了投考公職，多數人選擇進入企業擔任法務人員。方玲對公職沒興趣，早早就把國家考試屏除在生涯選項，畢業後自然而然向企業投履歷，陰錯陽差地進入了科技產業，之後的職場轉換也不脫科技領域。 因為在產業工作得夠久，方玲完全感受到台灣科技產業20多年來的變遷，從過去的年終獎金領到手軟，到今天的「茅山道士」(毛利3~4%)，其中的變化，方玲感觸甚深。尤其，她服務的杏瑚科技在近年接連幾次經營決策失誤，讓公司經營更加艱難，而裁員，也就成了必然。 聽到方玲決定參加律師考試，所有的人都愣了。 「妳打算跟小你一半的孩子去拚國家考試？」 「那會很辛苦喔，加油。」 沒有人看好年近50的方玲可以通過考試。但，既然人家都說了，當然就是祝福囉。 方玲回到家，跟老公說，自己失業了。老公正色的說：「這是你求仁得仁，期待的結局嗎？」 「現在說什麼都沒用，既然木已成舟，我明天起，會請同學幫我問問有沒有其他職缺。」方玲避開問題。 方玲離職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傳開。期間，也有其他科技公司前來接觸。不過，說也奇怪，接觸的公司總是一開始熱情如火，但面談到後段的高層時卻嘎然而止。她託朋友探問消息，朋友一開始還拍胸保證一定可以前往任職，但